返回第七章(4 / 8)  酒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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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瘦老汉。他双手端着一支双筒猎枪,身边蹲着一只遍体虎纹的长毛大狗,它不动声色地蹲着,双目炯炯,如同两道激光,显示出大将风度,狗比人更让侦察员胆寒。

    “丘大爷,把您老人家惊动了……”卖馄饨老汉低声下气地说。

    “刘四,我说你多少遍了,不许可你在这儿摆摊子,你偏要在这摆摊子!”

    “丘大爷,惹您生气了,家里穷,老闺女要学费,没法子,为子女做马牛,闹市不敢去,被人抓住罚款,罚一次半个月挣不回来……”

    丘大爷晃晃猎枪,严厉地说:“你,把枪扔过来!”

    丁钩儿乖乖地把手枪扔到丘大爷脚下。

    “举起手来!”丘大爷命令着。

    丁钩儿缓缓地举起手。他看到被卖馄饨老汉称为丘大爷的瘦老头一手平端着猎枪,腾出另一只手——双腿弯曲,上身保持着随时可以射击的姿势——把那支“六九”式公安手枪捡起来。瘦老头丘大爷掂量着那支手枪,鄙夷地说:“一支破橹子!”丁钩儿抓紧机会奉承道:“听这话您是个玩枪的行家里手。”瘦老头脸上顿时焕发出煜煜的光彩,嗓门拔高,沙哑高亢,富有感染力量:“你算是说对了,老子玩过的枪,没有三十支也有五十支,捷克式、汉阳造、俄式花机关、汤姆式、九连珠……这是长的;短的有德造大镜面、西班牙大腰鼓、日本王八匣子,鸡腿匣子左轮子,狗牌橹子枪牌橹子马牌橹子,这枪,”他把丁钩儿的枪往空中一抛,又伸手接住,动作敏捷,手爪准确,与他的年龄不大相称。他头颅奇长。细眼鹰钩鼻,没有眉毛,也没有胡须,满脸皱纹,面色乌黑,如同一节在炭窑里烧过的树干。“这枪,”他轻蔑地说,“是娘们儿的玩艺儿!”侦察员不冷不热地说,“这枪准头还不错。”瘦老头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枪,颇有把握地说,“十米之内准头不错,十米之外屁用不管。”丁钩儿道:“老大爷,真有你的。”瘦老头把丁钩儿的手枪插进腰里,哼了一声。

    馄饨老汉说:“丘大爷是老革命,咱酒国市烈士陵园管理处处长。”

    丁钩儿说:“怪不得呢!”

    “你是干什么的?”老革命问。

    “我是省检察院的侦察员。”

    “你的证件呢?”

    “被小偷偷去了。”

    “我看你像个逃犯!”

    “是像个逃犯,但我不是逃犯。”

    “怎么证明你不是逃犯?”

    “你可以给你们市委书记、市长、公安局长、检察长打电话,问他们知不知道一个名叫丁钩儿的高级侦察员。”

    “高级侦察员?”老革命嘻嘻地笑着说:“有你这熊样的高级侦察员吗?”

    “我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丁钩儿说。他本来想自嘲一句,没想到话一出口竟引起了绞心的痛苦,他不由自主地蹲在馄饨摊子前,用血迹斑斑的拳头捶打着血迹斑斑的额头,声嘶力竭地喊首,“我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栽在一个和侏儒睡觉的女人手里……”

    老革命走过来,用冰凉的枪口戳戳丁钩儿的脊梁,大声说:“你给我滚起来!”

    丁钩儿站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老革命那颗乌黑的长头,好像他乡遇到了故交,也像部下见到了首长,更像儿子重逢了亲爹——他感情冲动地抱住老革命的腿,哭着说:“老前辈,我窝囊啊,我竟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老革命抓住丁钩儿的衣领,把他提拎起来,两只闪烁着鳞光的小眼,死死盯着他,约有半袋烟工夫,然后,啐了一口,从腰里摸出手枪,扔在他面前,转过身去,一声不吭,摇摇晃晃地走了。黄毛大狗跟随着他,同样一声不吭,狗毛上挑着一些水珠,亮晶晶的,宛若粒粒珍珠。

    卖馄饨老头把那颗金光闪闪的子弹放在他的枪旁,匆匆忙忙收拾了担子,关掉瓦斯灯,担起担子,一声不吭地走了。

    丁钩儿僵在黑暗中,目送着人影消逝。远处有昏暗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头上,法国梧桐的庞大树冠,阻碍着千万颗雨滴,沙沙沙一片响,人走灯灭,树上的响声被放大了许多倍。他六神无主地爬起来,没忘记摸起枪弹。空气又冷又潮,周身疼痛难捱,置身陌生市井,仿佛末日来临。

    老革命那两只恶狠狠的眼睛里,隐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丁钩儿产生了对他倾诉衷肠的愿望。是什么力量,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吃钢丝屙弹簧的男子汉变成了一条丢魂落魄的癞皮狗?难道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司机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把全部责任推到一个女人头上是不公道的,这里边定有奥妙,而这个率狗夜巡的老人就是洞察所有奥妙的人,他那颗长长的头颅里,积蓄着丰富的智慧。丁钩儿决定去找老革命。

    丁钩儿挪动着僵硬的腿脚,朝着老人与狗逝去的方向。他听到遥远里有夜行列车通过铁桥的声音,钢铁撞击,铿铿锵锵,增添着夜的深沉与神秘。道路起伏,一个大下坡,他蹲着哧溜下去。抬头看到一盏路灯,照着一堆碎砖头,砖头上白茫茫,似乎蒙上了一层霜。又走了几步,一个古老的大门口出现在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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