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是一个时日不多的人,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怀着这样的想法,秦瑟正欲闭眸睡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记此时全身火辣辣的疼痛。
太疼了,其实她从小便是个极为怕疼的人。
后来她母亲被沦落青楼之后,她也被迫成长,受得疼,受得哭还少吗?
秦瑟想,她都要死了,这样的疼能少受些,便少受些吧。
秦瑟刚刚闭上眼,喉中便猛地一痒,她无可抑制的猛咳出声。
就在此时,马车的车帘从外面被人掀开,车外的风雨夹杂着入内,齐齐落在她的脸上,带着阵冰冷的凉意。
这让秦瑟的精神瞬间清醒许多。
她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张清俊的脸。
是他!
“咳咳……”她咳嗽不停,嘴角的血还来不及擦,便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顾修远见此,伸手拿出怀中的手绢,替她擦拭干净,他上前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再忍一忍,待寻到温三郎之后,你一定会有救的。”
秦瑟艰难的摇了摇头,虚弱的道:“圣上……已然下令,将我扔在乱葬冈,任何人不得替我收敛。你快将我放回去,莫要连累了你自己。咳咳……”
顾修远摇头打断她的话,语含内疚,“那日我不该走的,明知你是故意的话,我却还是走了。我若在此时出京……兴许你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秦瑟一笑,“这与你无关,你别内疚。你快走吧,我不愿连累你。”
“这个你不必担心,待会儿我会寻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扔入乱葬岗。到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秦瑟闭眼艰难地对他道:“你真的不必管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我活不长了。”
岂止是活不长……秦瑟觉得,她大抵撑不过今日了。
见她一边咳嗽,一边艰难说话,顾修远道:“你先别说话,等到寻到温琅之后,你有什么话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秦瑟固执摇头,对他道:“到时就说不了了。我这一生便是为复仇而生。如今,我大仇将报,晋王一死,崔家便会遭受重创,这对我而言,比杀了崔缇,还让人痛快!我很满足,该实现的都实现了。”
“顾三郎君,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她对他展颜一笑,眉目生辉。
虽然她此时虚弱,苍白又无力至极。
但这个笑容,却是顾修远从未感受过的,她的笑十分真诚,不含任何杂质,纯粹得不像话。
明明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此时的笑靥却如最为纯真的少女。
淡雅,恬淡,如三月春风拂过他的心头。
让他心暖,更让他心疼。
“只是,我命不久矣,怕是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我必会好好报答。”
说完,她缓缓阖上了双眸,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破碎。
顾修远心中慌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你再撑一撑。很快,很快我们便可以找到温琅了。”
顾修远瞳眸一缩,目光缓缓下移,面上带着难以置信。
他清楚地感受得到,自己握着的手没有了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他不由松开手,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伸出右手再度探了探她的鼻息。
毫无动静。
顾修远目露痛色,面上的经脉浮起,咬牙重重地伸出一拳不住地砸在车板之上。
顾修远脸上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滚落,
车外,雨声刷刷。
车内,啪嗒啪嗒响起,似有什么东西滴在车板之上,仿佛与外面的滴答雨声做着呼应。
*
宁玖听闻秦瑟判决的消息后,心中也是怅然。今日恰好逢上明文堂休息,所以她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哪儿都没去。
按理来说在家中清闲本该是十分自在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今日浑身没劲儿,很难提起精神。
无奈之下,宁玖便唤紫苏替她背了笔墨纸砚,打算练练字打发时间。
此时宁玖正坐在窗边,桌案上铺了一张洁白的宣纸,她提起羊毫笔沾满了墨,提笔半天,直到笔尖儿的墨都将洁白的宣纸晕了一团漆黑的墨团儿都没写出一字。
宁玖叹了口气,将羊毫笔搁在笔搁之上。
忽地,外面起了一阵大风,将窗户吹得噼啪作响。未几噼里啪啦之声响起,接着瓢泼大雨便滚滚落下。
紫苏和沉香听声连忙跑到宁玖的房间,将窗户掩上,唯恐雨落入屋中。
沉香一边关还一边道:“这天还真是奇怪,这雨说下就下,一点征兆也无。”
宁玖透过薄薄的窗纱,看着窗外晦暗的天色,心愈发的沉了。
此时明明是午后,天色却沉得好似黄昏一般,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憋闷。
秦瑟,正被送往乱葬岗的途中吧。
细想一下,秦瑟和自己倒是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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