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有佛,需知众生皆苦,涅槃了,入了虚空,就不苦了,这便是佛法。
这些话,陈易早就明白,比丘尼也不必多说。
陈易闻言笑了笑道:“我心里如果有佛,我怎么看不到?”
比丘尼早知会是这样,她也不驳斥,更无愠怒之色。
说到底,陈易的我执实在太深,让她一个菩萨都为之惊叹。
深沉黑暗里,只见比丘尼俯下身去,像是在摘花。
陈易有种奇怪的“感觉”,无关视觉、也无关触觉,他就是单纯地感觉到,比丘尼拈起了一朵彼岸花。
当比丘尼拈着花,缓缓抬起之时。
陈易瞳孔微缩。
一切感觉告诉他,那是一朵彼岸花。
可比丘尼再举彼岸花时,陈易发觉已变成了一朵白莲花。
那是一朵静谧之中,静谧中超脱的白莲花。
“你已到彼岸了。”
陈易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我到彼岸了?”
陈易蓦然回首,
身后已是一尊庞大的金身法相。
法相巍峨屹立于黑暗之中,举手施无畏印,眼眸垂地,浑身萦绕金光,如同寺庙里的金身佛像,极尽宝相庄严!
比丘尼笑着道:
“恭喜施主,籍由我佛家之法,入了三品炼神还虚之境。”
说完后,比丘尼便抿嘴而笑,低眉做菩萨垂眉状。
等候着陈易双手合十,佛唱一声,自此皈依佛法,安心去当一颗…补天石。
不过,黑暗里迟迟没有声音。
药上菩萨不曾急躁,为了佛道合一早已等候多时,此刻也很有耐心地等候着。
许久之后,她听到一声下里巴人般的话语:
“我炼神还虚,就炼出这东西?”
嗓音之间,还带着不由分说的轻蔑。
药上菩萨骤然睁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三品之境,在她的出手点化之下,他得到了,此刻却作这般表态?!
而思潮起伏间,她迎上了陈易戏谑的目光。
他像是不知敬畏为何物的孙猴子一般,举着手把金身法相敲得咯咯作响。
比丘尼紧紧盯着他道:
“施主已经明悟,又何必如此毫无敬畏?”
“因为我不信我悟出来的东西。”陈易笑了笑,讥诮道:“人生无常?”
比丘尼嗓音稍冷道:“难道不是么,别人会死,你也会死,这不是无常?”
她清楚地感觉到,在倒下之时,陈易心间掠过诸多思绪,笑鹈鹕会死、无常鹰会死、催命鸦会死,连他自己也会死,这是他自己的顿悟!
“可我说过,”
陈易一字一句道:
“我不信我悟出来的东西,我不要死,所以也不会死。”
比丘尼心湖骤起波澜,惊声道:
“你在说什么?人世间本来就没有永恒之事!”
他像是想起了小纸船上的五个字,此刻也以五个字回应:
“但如果有呢?”
“施主何故口出狂言?”
陈易简简单单落下一句:
“因为我看到她说她喜欢我,所以我不想死了。”
竟是这般原因?
比丘尼恍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身法相何其巍峨。
一派漆黑之中,那人攥紧了手,一拳轰入法相之中。
法相的破碎声中,那人在问话:
“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们这些仙佛,凭什么就非要开悟?”
“凭什么?”
“凭什么开悟就是好事,凭什么一念皆空就是好事?
凭什么天门大开就是好事,凭什么万千仙佛飞升就是好事?”
刹那间,原先平淡而笑的比丘尼面色剧变,心湖间泛起了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她证得菩萨果位以来,就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情绪。
那叫惊骇!
法相顷刻碎裂,而陈易的手深陷到其中,他转过头,盯向了比丘尼。
比丘尼的瞳孔惊颤,只见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剑。
此剑既出,诛心破贼,
杀人剑。
“我不想涅槃,也不想成佛,更不想遁入到什么空处,
陈易开了言,像是不由分说宣告,那尽是狂悖之语,
“我叫陈易,易者,道也,
我不开悟、不涅槃、不飞升、不成佛、不成仙,只做人,”
他眉宇化了开来,像是无所谓的笑了,
“这就是我的道!”
金身法相在话音之间,轰然崩塌,原本由比丘尼推波助澜、拔苗助长的三品之境,此刻化为了他手中的利剑。
这一瞬间,药上菩萨脸色惊骇,她从未想过,眼前之人不仅我执极深,
而且还狂妄得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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