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中,几乎喝光了路上盛的山泉水,前方出现一条黄土的深涧。这里她似乎来过,几年前她焚毁威胜,跟随士兵一路逃离时,就曾经走过这里,她记得当时,涧里没有水。
如今是雨季,上游的雨水哗啦啦的下来,化作浑浊的泥水流淌。
渴得不行。
女人扶着拐杖,在这边如悬崖般的黄土坡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身,沿浊流往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处平缓些的弯道,水不知有多深,她在岸边试探了许久,艰难的包紧鞋子,终于拄着拐杖,踏进水里。
浑浊的泥水几乎淹没到腰上,渴、又不能喝,楼舒婉咬紧牙关往前缓缓的走,水底能够感受到尖锐的石头,某个时候,她差点被冲走,但费尽力气,终于还是在对面的淤泥里爬了上去。
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黄泥鳅。
身上还有伤口,也不知沾了这样的泥水,会不会死。但谁又管得了这么多?
用一只手艰难的脱掉鞋子,脱掉袜子,用稍微干净的布再将脚包好,穿上湿鞋,她几乎精疲力尽,全身颤抖的才从地上爬起来,颤抖地前行,颤抖地从胸口的口袋扣出最后的干粮,往嘴里塞……
时间过了正午,头顶的太阳晒得人晕眩,楼舒婉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几乎见了底,整个身体都滚烫得沸腾。她想起父亲、想起兄长。
在杭州时,父亲是个极有威严的人,他年轻之时韧性十足,性格也坚定,做了不少了不得的事情,自己与长兄楼书望、二兄楼书恒自小听着父亲的事迹长大——没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但如今看来,似乎终于还是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
坚韧、而又极端。
长兄楼书望,就是因为极端而死的。
城一破,便以为天地已经倒转了,恨不得立刻去拥抱那极端的厮杀规则,殊不知他还会遇上更不讲规矩的人。
二兄楼书恒,极端的没用。
还极端的能享福……
居然至今没死……
自己呢?继承了父亲的坚韧吗?
这一路的磕磕绊绊,竟然也忍下来了……
但又或者,自己继承的,并不是父亲那边的东西。
宁立恒说:“男人,惟死撑尔。”
是啊,惟死撑尔,要做成些事情,谁不是这样?
宁立恒,你这一路,又是怎样死撑的?
你有过,比我更痛苦的时候吗?
行走之间,风若火焚,反倒令得浸水之后的身体舒服了一些,衣裙在渐渐的变干,粘在腿上的泥巴结成块,慢慢的落下,令她感觉自己在慢慢的分解,化为粉末,她觉得有趣,虚弱间又摔了两跤,其中一跤摔得厉害些,将仓促间抓在地上的右手食指指甲摔裂了半边,令她包着手蹲在地上忍了许久的痛。
附近没有水,人连眼泪都是没有的。
脑海里想着许多事情,已是下午了,于玉麟个死鬼现在在哪里呢?自己避开军队,避开了村庄,是不是做错了?某一刻,她在丘陵上扭头,微微的愣了愣。
……威胜?
她循着阳光,在那艰难地转了一圈。
怎么在那个方向?
视野的远处,东北边的方向,威胜的城池出现在视野里。她循着记忆,绕过了一个巨大的弧线,来到了威胜的西南边。
楼舒婉拄着拐杖,咬牙前行,下坡的时候没了力气,一路滑下去,滚到了大路边上。她很艰难的,才又再度站起来。
此时的大路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人在行走,他们多数是从威胜那边过来,也有极少数往威胜前行的,楼舒婉低着头,用布条遮住了脸。
前行,摇晃,威胜的城墙一直在眼前摇晃。
楼舒婉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蜗牛。
终于抵达城池时,门已经闭了,这并不出奇,可见邹旭攻城的姿态已经摆了出来,围堵西南这边的城门外,还聚集了一些人,不少是因为家人在城内,想要进去的。
楼舒婉站在城墙下,仰起头,看城墙上的人,过得一阵,她颤抖着伸手入怀,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一枚令牌。
“胡长书!开门!”
日光之下,她的声音嘶哑,传不到太远的地方,但身旁已经有人看见了她的这个动作。下午,威胜城外的暖风吹过来,吹走了她脸上的布条,也有人看见了她手上的令牌……
周围有人痛哭……
有人跪下……
晋地饱经战乱。
二十年前,他们或许有过天真的时刻。
但随着女真肆虐,威胜数经蹂躏,存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早已开始学着辨认谁是真正能给这里带来和平的人物。
也是因此,随着女相失踪的消息传来,晋地的游侠早已自发的北上,在战场周边,主动寻觅着她的踪迹。
而这一消息传到城内,也有无数的人,开始彷徨哭泣,失去了主心骨。
这一刻,宫殿之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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