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身说:“这鳖羔子,什么时候溜走的?”
五叔:“也该他倒霉,他满可以把寡妇娶来的,老柴又从中插了一杠子。”
于大身说:“走啦。明日去赶马店集?老五!”
五叔说:“去趟吧,明日会发市的,这么冷的天。”
“还不走?”于大身问。
五叔看了六叔一眼,收拾好身边的东西,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六叔埋着头干活,一气也不吭。我知道六叔今夜要在窨子里睡啦。
我说:“五叔,我在这儿跟六叔一块睡,你明早赶集时叫我一声,俺爹让我去卖鞋。”
五叔答应着和于大身一块走了。
窨子里的天地一下子大了,我和六叔对面坐着,灯光照进六叔眼里,六叔的眼珠子又黄得像金子一样了。
六叔大声说:“困吧!我日他姥姥!”
六叔说完就站起来,大声唱道:“骂一声刘表你好大的头,你爹十五你娘十六,一宿熬了半灯油,弄出了你这块穷骨头……”
我憋了一大泡尿,小肚子胀得发痛,但就是不敢出去尿。六叔唱完戏就钻进了被里去。我壮着胆子,脑瓜子嗡嗡响着往出口走。咬着牙掀起帘子钻出窨子,就像光屁股跳进冰水里一样,头皮一爹一爹的,眼睛不敢往四外看,耳边却听到小毛驴的蹄声,大奶子女人的冷笑声,笤帚疙瘩的蹦垯声,“话皮子”的说话声……我掏出来撒尿,脖子后冰冷的风直吹过来。我用尽力气撒尿,偶一抬头,就见一个乌黑的大影子滚过来,雪地上响起一片踢踏之声。我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不知道怎么跌进窨子里,油灯被我扇得挣扎着才没熄。我大声叫六叔,六叔像死了一样,我拼命喊:“六叔,鬼来了!”
鬼真的来了。从黑暗出口那儿,那个大东西扑了进来,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一进窨子就跌倒了,我的惊叫终于把六叔弄醒了。六叔起来,端灯照着窨子里跌倒的东西,虽然蒙了一脸血,但还是认出来了,是小轱辘子。
后来才听说,小轱辘子冒充薛不善钻进了雀盲女人的被窝,刚动作了几下,那女人就猛省了。她伸手从炕席下抄起剪刀,没鼻子没眼就是一下子,正戳在小轱辘子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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