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立在相当长的一队旅客的后边。她的脊背上时时爬动着一股凉气，手心上出了凉汗。她不敢想别的，只盼身后赶快来人，好把她挤在中间，有点掩饰。

    正在这么半清醒，半迷糊的当儿，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她本能的要跑。可是，她的腿并没有动。她只想起两个字来：quot;完啦！quot;

    quot;姐！quot;招弟声音极低的叫了一声。

    高第全身都软了，泪忽然的落下来。好几个月了，她已没听见过这个亲密的字——姐！尽管她平日跟招弟并没有极厚的感情，可是骨肉到底是骨肉。这一声quot;姐quot;，把她几个月来的坚决与挣扎仿佛都叫散了！

    没敢看招弟，她只任凭招弟拉着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她忘了桐芳，忘了一切，象个迷了路的小娃娃似的，紧紧的握着妹妹的手，那小的，热乎乎的手。

    出了车站，在一排洋车的后边，姐妹打了对脸。姐姐变了样子，妹妹也变了样子，彼此呆呆的看着。

    对看了许久，招弟低声的问：quot;姐，你上哪儿？quot;高第没哼声。

    quot;爸呢？quot;

    高第不知怎么回答好。

    quot;说话呀，姐！quot;

    高第又楞了一会儿，才问出来：quot;妈呢？quot;

    招弟低下头去。quot;你还不知道？quot;

    quot;不知道！quot;

    quot;完啦！quot;招弟猛的抬起头来，眼盯着姐姐。

    quot;完啦？quot;高第低下头去。她的手轻颤起来。

    quot;告诉我，你上哪儿去？quot;

    quot;上天津！quot;

    quot;干吗？quot;

    quot;找到了事！quot;高第握紧了小包，为是掩饰手颤。quot;什么事？quot;

    quot;你不用管！我得赶快买票去！quot;

    quot;不告诉我，你走不了！我是管这个的！quot;

    quot;什吗？quot;

    quot;我管这个！quot;

    quot;你？quot;高第的腿也颤起来。quot;妈妈怎么死的？现在，你又……难道你一点好歹也不懂？quot;

    quot;我没办法！quot;招弟惨笑了一下，而后把语气改硬。quot;你好好的回家！我要是放了你，我就得受罚！quot;

    quot;我是你的姐姐！quot;

    quot;那也是一样！即使我放了你，别人也不会楞着不动手！走，回家！quot;招弟掏出一点钱来，塞在姐姐的手中，而后扯着姐姐往洋车前面走。quot;雇洋车，还是坐电车？quot;高第回不出话来。她的手脚都不再颤，她的脸红起来，翻来覆去的，她的脑中只折腾着这一句话：quot;报应！报应！拦阻你走的是你的亲妹妹！quot;

    quot;姐，好好的回家！quot;招弟一边走一边说：quot;你敢再想跑，我可就不再客气！再说，这个车站是天罗地网，没有证据，谁也出不去！quot;她给高第叫了一部洋车。

    高第已往车上迈腿，招弟又拉住她，向她耳语：quot;你等着，我会给你找事作！quot;

    高第瞪着妹妹，字从牙齿间挤出来：quot;我？我饿死也不吃你的饭！quot;她把手中的一点钱扔给了妹妹。

    quot;好，再见！quot;招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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