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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这么思索,门开了,象扔进一条死狗似的,那个姑娘被扔了进来。

    小窗上一阵发红,光颤抖着透进来。

    女的光着下身,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白坎肩。她已不会动。血道子已干在她的大腿上。

    男青年脱下自己的褂子,给她盖上了腿,而后,低声的叫:quot;翠英!翠英!quot;她不动,不出声。他拉起她的一只手——已经冰凉!他把嘴堵在她的耳朵上叫:quot;翠英!翠英!quot;她不动。她已经死了一个多钟头。

    男青年不再叫,也不再动她。把手插在裤袋里,他向小窗呆立着。太阳已经上来,小窗上的铁栏都发着光——新近才安上的。男青年一动不动的站着,仰着点头,看那三四根发亮的铁条。他足足的这么立了半个多钟头。忽然的他往起一蹿,手扒住窗沿,头要往铁条上撞。他的头没能够到铁条。他极失望的跳下来。

    他——钱先生——呆呆的看着,猜不透青年是要逃跑,还是想自杀。

    青年转过身来,看着姑娘的身体。看着看着,热泪一串串的落下来。一边流泪,他一边往后退;退到了相当的距离,他又要往前蹿,大概是要把头碰在墙上。

    quot;干什么?quot;他——钱老人——喝了一句。

    青年楞住了。

    quot;她死,你也死吗?谁报仇?年轻的人,长点骨头!报仇!报仇!quot;

    青年又把手插到裤袋中去楞着。楞了半天,他向死尸点了点头。而后,他轻轻的,温柔的,把她抱起来,对着她的耳朵低声的说了几句话。把她放在墙角,他向钱先生又点了点头,仿佛是接受了老人的劝告。

    这时候,门开开,一个敌兵同着一个大概是医生的走进来。医生看了看死尸,掏出张印有表格的纸单来,教青年签字。quot;传染病!quot;医生用中国话说:quot;你签字!quot;他递给青年一支头号的派克笔。青年咬上了嘴唇,不肯接那支笔。钱先生嗽了一声,送过一个眼神。青年签了字。

    医生把纸单很小心的放在袋中,又去看那个一夜也没出一声的中年人。中年人的喉中响了两声,并没有睁一睁眼;他是个老实人,仿佛在最后的呼吸中还不肯多哼哼两声,在没了知觉的时候还吞咽着冤屈痛苦,不肯发泄出来;他是世界上最讲和平的一个中国人。医生好象很得意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很客气的对敌兵说:quot;消毒!quot;敌兵把还没有死的中年人拖了出去。

    屋中剩下医生和两个活人,医生仿佛不知怎么办好了;搓着手,他吸了两口气;然后深深的一鞠躬,走出去,把门倒锁好。

    青年全身都颤起来,腿一软,他蹲在了地上。

    quot;这是传染病!quot;老人低声的说。quot;日本人就是病菌!你要不受传染,设法出去;最没出息的才想自杀!quot;门又开了,一个日本兵拿来姑娘的衣服,扔给青年。quot;你,她,走!quot;

    青年把衣服扔在地上,象条饥狼扑食似的立起来。钱先生又咳嗽了一声,说了声quot;走!quot;

    青年无可如何的把衣服给死尸穿上,抱起她来。敌兵说了话:quot;外边有车!对别人说,杀头的!杀头的!quot;青年抱着死尸,立在钱先生旁边,仿佛要说点什么。老人把头低了下去。

    青年慢慢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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