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妈赶紧躲开,几乎碰在小崔的身上。
quot;拿灯来领路!别在那儿楞着!quot;金三爷对灯光儿喊。瑞宣急忙转身,一手掩护着灯罩,慢慢的往门里走。
到了屋中,金三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身体那么硬棒,他可已然筋疲力尽。
李四爷的腰已弯得不能再弯,两只大脚似乎已经找不着了地,可是他还是照常的镇静,婆婆妈妈的处理事:quot;你赶紧去泡白糖姜水!这里没有火,家里弄去!快!quot;他告诉四大妈。四大妈连声答应:quot;这里有火,我知道你们回来要喝水!到底怎回事呀?quot;
quot;快去作事!没工夫说闲话!quot;四大爷转向孙七与小崔:quot;你们俩回家去洗脸,待一会儿到我家里去吃东西,车把式呢?quot;
车夫已跟了进来,在屋门外立着呢。
四大爷掏出钱来:quot;得啦,把式,今天多受屈啦!改天我请喝酒!quot;他并没在原价外多给一个钱。
车夫,一个驴脸的中年人,连钱看也没有看就塞在身里。
quot;四大爷,咱们爷儿们过的多!那么,我走啦?quot;quot;咱们明天见啦!把式!quot;四大爷没往外送他,赶紧招呼金三爷:quot;三爷,谁去给陈家送信呢?quot;
quot;我管不着!quot;三爷还在地上坐着,红鼻子被黄土盖着,象一截刚挖出来的胡萝卜。quot;姓陈的那小子简直不是玩艺儿!这样的至亲,他会偷油儿不送到地土上,我反正不能找他去,我的脚掌儿都磨破了!quot;
quot;怎么啦,四爷爷?quot;瑞宣问。
李四爷的嗓子里堵了一下。quot;钱太太碰死在棺材上了!quot;quot;什,quot;瑞宣把quot;什quot;下面的quot;么quot;咽了回去。他非常的后悔,没能送殡送到地土;多一个人,说不定也许能手急眼快的救了钱太太。况且,他与野求是注意到她的眼中那点quot;光quot;的。
这时候,四大妈已把白糖水给少奶奶灌下去,少奶奶哼哼出来。
听见女儿出声,金三爷不再顾脚疼,立了起来。quot;苦命的丫头!这才要咱们的好看呢!quot;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进里间,去看女儿。看见女儿,他的暴躁减少了许多,马上打了主意:quot;姑娘,用不着伤心,都有爸爸呢!爸爸缺不了你的吃穿!愿意跟我走,咱们马上回家,好不好?quot;
瑞宣知道不能放了金三爷,低声的问李四爷:quot;尸首呢?quot;quot;要不是我,简直没办法!庙里能停灵,可不收没有棺材的死尸!我先到东直门关厢赊了个火匣子,然后到莲花庵连说带央告,差不多都给人家磕头了,人家才答应下暂停两天!换棺材不换,和怎样抬埋,马上都得打主意!嘿!我一辈子净帮人家的忙,就没遇见过这么挠头的事!quot;一向沉稳老练的李四爷现在显出不安与急躁。quot;四妈!你倒是先给我弄碗水喝呀!我的嗓子眼里都冒了火!quot;
quot;我去!我去!quot;四大妈听丈夫的语声语气都不对,不敢再骂quot;老东西quot;。
quot;咱们可不能放走金三爷!quot;瑞宣说。
金三爷正从里间往外走。quot;干吗不放我走?我该谁欠谁的是怎着?我已经发送了一个姑爷,还得再给亲家母打幡儿吗?
你们找陈什么球那小子去呀!死的是他的亲姐姐!quot;瑞宣纳住了气,惨笑着说:quot;金三伯伯,陈先生刚刚借了我五块钱去,你想想,他能发送得起一个人吗?quot;quot;我要有五块钱,就不借给那小子!quot;金三爷坐在一条凳子上,一手揉脚,一手擦脸上的黄土。
quot;嗯——quot;瑞宣的态度还是很诚恳,好教三爷不再暴躁。quot;他倒是真穷!这年月,日本人占着咱们的城,作事的人都拿不到薪水,他又有八个孩子,有什么办法呢?得啦,伯伯你作善作到底!干脆的说,没有你就没有办法!quot;
四大妈提来一大壶开水,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四大爷蹲在地上,金三爷坐在板凳上,一齐吸那滚热的水。水的热气好象化开了三爷心里的冰。把水碗放在凳子上,他低下头去落了泪。一会儿,他开始抽搭,老泪把脸上的黄土冲了两道沟儿。然后,用力的捏了捏红鼻子,又唾了一大口白沫子,他抬起头来。quot;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就凭咱们九城八条大街,东单西四鼓楼前,有这么多人,就会干不过小日本,就会教他们治得这么苦!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接二连三的会死光!好啦,祁大爷,你找姓陈的去!钱,我拿;可是得教他知道!明人不能把钱花在暗地里!quot;
瑞宣,虽然也相当的疲乏,决定去到后门里,找陈先生。四大爷主张教小崔去,瑞宣不肯,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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