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皇上保重龙体。”
寿哥斜了沈瑞一眼,撇嘴道:“好啦,朕知道了,你也快同老大人们一般了。你再这般无趣,下次打猎便不带你去了。”
沈瑞听着这孩子话,一时哭笑不得。
寿哥又眉飞色舞起来,手舞足蹈道:“你瞧,还是豹子厉害,挂那么高的肉也摘得下来。别说着细犬不行,朕试了,狼也是不行的!”
沈瑞也只好捧场再赞一番,又观赏了一回豹子花样够肉。
这边玩得热闹,那边忽然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个小内侍,被侍卫们拦下时,他情急之下高声喊起“万岁”来。
寿哥虽被打断了嬉乐,却并没生气,挥挥手放了人进来。
沈瑞打量了两眼,见并不认识那内侍,今日刘忠没在,也不知去哪里当差了,不晓得这是不是刘忠的人。
钱宁却因这些时日一直在西苑厮混,于人头颇熟,知道这是陈宽的干孙儿,便悄悄往前一步,在寿哥耳边说了。
沈瑞因离得近,也听着了点儿音,心下一动,不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件事发生了吧?
那小内侍一身尘土,满头是汗,可见是骑快马赶来的,他气没喘匀就跪下砰砰磕头,带着哭音道:“万岁爷,今儿午后御道上有人遗下奏折一本,侍班御史送进了司礼监,少一时刘瑾刘公公大怒,说这匿名折子里都是狂悖之言,他说他奉万岁爷口谕,让百官跪奉天门下,刘公公立门左诘责。这会儿天热得紧,有老大人几欲昏厥,李荣李公公送了冰瓜出来,也让刘公公骂了回去……陈宽陈公公正往西苑赶来,让奴婢腿脚灵便的先来报信……”
沈瑞一颗心跳得厉害——果然就是在今日。这就是前世史上有名的御道匿名投书事件,他只隐约记得是六月,具体日子却是不知道的。
前世史书上说,那本匿名奏书列了刘瑾诸多罪状,因而惹得刘瑾大怒,竟矫诏叫百官跪于奉天门,诘问要揪出投书之人,日暮时仍没人招供,五品以下三百余官员尽数收入锦衣卫狱。次日李东阳进行了营救,正德皇帝准许放人,刘瑾也听说了那匿名书是内官所为,放才松手,然而已有三名文官因暴晒干渴殒命。
史书上,这是刘瑾擅权、威慑百官的典型事件之一。
沈瑞曾设想过多次若是自己也跪在阶下,将如何应对抗声,却没料到这一日来临时,自己会是在西苑,在小皇帝面前。
他立时跪倒在地,诚恳向寿哥道:“皇上明鉴,既是匿名投书,显见是行诡计,欲藏匿在人群之中,此时询问百官也未必有结果。既是匿名,又是如此手段,可见投书之人持心不正,其言也未必为真,不予理会便是。皇上仁德,今日天时炎热,老大人们若有中暑,岂不是因一二诡计小人便使朝廷失了栋梁!请皇上宽宥众臣一二,之后再令细细查访,严惩小人!”
说话间,那边陈宽也到了。
他年岁已大,一路快马过来,浑身散了架子一般,此时双腿发软,是被两个健壮的内侍架着过来的。
陈宽跪到小皇帝面前,老泪纵横道:“皇上,奴婢过来时,已有老大人受不住了。黄伟在旁边训众人,‘若书所言皆为国为民事,挺身自承,虽死不失为好男子,奈何枉累他人。’却仍无人出来相认。刘瑾这气头上,任内阁老先生们怎么讲也不听,怕是真要出人命了!万岁爷!!”
钱宁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心里记了一笔,想着回头可得到刘公公那边好好说道说道,尤其这个沈瑞,坏他好事也就罢了,还敢坏刘公公的大事!这下可叫他好看!
钱宁又悄悄觑着小皇帝脸色,暗暗盘算自己要不要再为刘公公添上几句。
皇上在西苑自己一直陪在身边,刘公公可是并没让人来请旨的……
哎,那这假传圣旨,也是个杀头的大罪了,就看……刘公公圣眷深不深,皇上肯不肯给其圆这个场了。
遂钱宁终还是决定,缓一缓开口吧,且看皇上态度再说。
小皇帝却没给钱宁这个机会,而是打发他并一干闲杂人等,包括跪着的小内侍都下去了。偌大校场,只余他与沈瑞、陈宽三人。
钱宁不免有些嫉妒,到底还是顺从退下了,只在心底酝酿着向刘瑾告状。
小皇帝半分不着急,往椅中一坐,慢条斯理的问陈宽道:“那折子上写的什么?”
陈宽也是司礼监的一员,他磕了个头,回道:“皇上恕罪,奴婢并未见到奏折……折子是直接交到刘瑾手中,他看了两眼便道皆是叛逆狂悖之言,投书者当千刀万剐、诛灭九族,也不与我们旁人再看,又说遣人来问万岁爷……”
他顿了顿,头越发低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但刘瑾似乎……并未遣人出来。然后便说遇到这样的事,皇上必定是让将人揪出来,岂能留逆贼在朝中,便出去传……传了旨。”
刘瑾矫诏,板上钉钉。
但小皇帝似乎并没有动怒,甚至根本没接这茬,反倒问:“李荣去送了冰瓜?黄伟去帮了腔?依旧无人招供?你瞧着,可有可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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