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风,哪会听他废话?
不得已抡起剑一通乱劈,直把那活尸砍得骨零肉碎,坠入泥沼。
下一刻。
泥波汩涌。
轰!
一股泥泉迎面冲天而起。
淅沥沥泥点如雨泼打,扑入口鼻,腥臭欲呕。
一株数不尽油黑死人头发编织成的巨树在眼前霎时参天,“树干”上一处处疖子是一个个裹缠发间的活尸,挣扎嘶吼着伸出双臂,拼命将人拖入树中为其替身。
所幸,小七飞掠迅捷,毫厘间闪躲开去,活尸的塞满淤泥的指甲将将擦过老将的鼻尖。
可老将胸膛心跳却没一点儿缓和,反而越来越急。
概因。
轰,轰,轰!
道道“巨树”相继拔起。
“树冠”散开乱发如长蛇如线虫舞空,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当空落下,就同对付黑烟儿一般。
可小七不是黑烟儿,不是驾驭火球横冲直撞的祸星子,小七是山中的精灵。
他时而拔起,时而俯冲,时而盘旋,时而滞空,虽带着两个累赘,却仍旧灵动仿佛清晨嬉戏于山林间的雀鸟,穿越细密的枝叶藤蔓,翅羽不沾一点朝露。
在漫天泥雨中,冲出罗网,落在一片坚实的地面。
……
双脚终于能踩个结实,老将呸去嘴里泥沙,才抹了把脸上烂泥,欣喜没浮上心头半点,两眼登时直了。
周遭。
高高低低的屋舍半没于泥沼。
有煞气道道如冷火熊熊,那是窟窿城的几头大鬼正磨牙吮血;有神光连绵林立屋脊,那是毛神们立起战阵四面合围。
而在这一众鬼神的虎视眈眈里,老将持剑独立,身后是瘫坐着的小七与泥鳅,脚下的坚实是巨熊青石化成的脊背。
他百口莫辩,瞠目结舌。
……
石熊匍匐在泥沼里,密密发丝如水草缠住身躯,拉着他点点下沉,他似已耗尽力气威风不再,偶有挣扎,也只是陷得更深。
面对精疲力尽的“猎物”,“猎人”们自也不必贸贸然上来,远远围着,以防逃脱。
如此。
火光熄了,咆哮也没了,兰李坊竟得了暂时的平静。
老将殊无喜色,他深知眼前的平静不过是脖颈上渐渐收紧的吊索。
可既上贼船,如之奈何?
他回看同伴,胡子一颤,差点背过气去……这边何泥鳅刚抹了脸上污臭,那头小七抖擞起羽毛,泥点噗嗤嗤又扑了泥鳅一脸,教泥鳅更似个泥鳅,气得他扣了起两把烂泥就往小七漂亮的翎羽上抹……两个小娃竟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祖宗啊,什么时候啦!
老将又气又急,却又燃起一丝希望。
“莫非还藏有援军?”
小七不答,却反问:“老灵官听见了么?”
老将忙立起耳朵。
他听着了。
渣渣,是山雀。哇哇,是夜鹭。哒哒哒,是白头翁……
老将迟疑:“鸟叫能招来援军?”
小七笑嘻嘻。
“不能。”
老将胡子一通乱颤。鸟叫有鸟用,能叫死鬼神吗?
他气呼呼拔剑,俯身去砍缠在熊老身躯上的头发。
小七还在身后追问:“老灵官可知厉鬼的神通从何而来?”
老将当然晓得,可他生着闷气,不想理会,一个劲儿挥剑。可发丝却割之不尽,甚至缠住了剑身,若非他及时撒手,险些自个儿也被拽入烂泥。最后,只有对着泥沼,瞪眼发愣。
小七仍自顾自说着:
“鬼的神通多因其死。死于江河者,能兴风作浪;死于瘴疠者,能口射毒气;死于气愤者,能由怒生火。”
老将忽的瞧见,泥沼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祸星子的故事,我也听黑烟儿说起过。他出身草莽,相貌短陋,靠着敢打敢拼聚集了一伙弟兄结寨自保,作起了私盐的买卖,不曾鱼肉乡里。但老灵官话里有一点不假,他虽以豪气示人,实则心比针小,一点儿龌龊能记十年八载。”
涟漪愈重,乃至开始翻涌泥泡,泥泡又破裂,吐出微微的焦臭。
“他发迹之后,偶然得知家乡一大户门楣没落,那家的女儿生得好看,他打小喜欢,奈何卑贱,只敢远观。而今良机难得,便以重金求娶为妇,爱怜如珍宝。那大户有一远亲寄居家里,也一并随着入了寨子。远亲是读书人,生得好相貌,也能说善道,在一帮大老粗里鹤立鸡群,也渐渐得了他的赏识倚为心腹。”
“万万没想到,这对男女竟早有私情,趁他外出作买卖竟勾搭成奸,害怕奸情暴露,要先下手为强,设了家宴,在酒水里下药,将他放翻,临了不敢亲自下手,放了把火,卷了细软逃走了。”
“更没想,他身子强健,能闷杀水牛的迷药却只让他昏睡了片刻,便悠悠在火场中醒来。”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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