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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铃木刚良。
从记事起我的家就在两座山之间的平地上,小时候的我喜欢在河畔追逐蜻蜓,疯跑,然后气喘吁吁地坐在田坎上什么都不做。
当然,稻田里有烦人的虫子,不过这都无关紧要,毕竟有的是益虫来吃它们。
我的父亲是个农民,印象里他喜欢坐在乌黑发亮的土间木台阶上(日本农村房屋换鞋子的地方)背对着我,在天还没有蒙蒙亮的时候就轻轻敲打木屐上的泥土。
他生怕吵醒我和我的四个兄弟姐妹,总是用宽厚的手掌当做磕掉泥土的硬物,手心和木头撞击的轻响就是我用过的第一款闹钟。
“啊,醒了啊,老大。”
他喜欢笑眯眯地盯着我,换好鞋子以后会突然摸摸我的头,然后沉一口气站起身,扛着锄头走向田地。
大概因为我是他亲儿子的缘故吧,我也如他一样,对土地有着执念。
那种泥土所有的腥味,是这个世界上承载能力最强,也是最具希望的东西。
我喜欢逃课。
当然那也不算是什么课堂,是一位据说去过京都城市里面见过世面的矮胖男人,他会收每户人家收成的五十分之一来教村里的孩子识字。
“怎么没有去识字哩?”
父亲擦着汗,如此调皮的孩子,他依旧是温和的笑容。
可能是年少的我太过木讷,也有可能是隔壁家的孩子经常被醉醺醺的父亲教训,我对父亲这个角色有种近乎天然的惧怕。
“你喜欢这个?”
父亲亮了亮锄头。
我捧起一把湿乎乎的泥土,第一次表达了自己好恶。
“这样啊…”
父亲埋着头继续耕作。
因为我在学校里无意间和小伙伴们说过我的梦想,但是换来了嘲笑。
“你这个木头家伙竟然喜欢种地!”
“笨蛋!笨蛋!”
他们这样骂我。
所以父亲大概会失望的吧。
令我错愕的是,父亲一边用力刨着土地,一边继续用他平日里轻柔的语气说道:“老大,喜欢土地没有错,要当个农民什么的也很棒,毕竟…这可是人活着的根本呐。”
那是童年的我第一次得到了认同,得到了一种近乎于肯定的支持。
我本以为我会把教书老师教的课文只记住三分之一,然后扛着锄头继续种能够打出年糕的香甜稻米,这就是我要的人生。
当我的身高长到门口那株父亲伸手就能摘下橘子的那棵树一样时…
这段梦就彻底结束了。
我很早就听到了我们这片村落可以种植的土地要种上小麦,据说是政府的要求。
天真的我喜欢吃拉面,尤其是母亲熬的好汤,味道非常好。
但自从有了这个消息,父亲却不再像曾经那样每日早上坐在门口敲击木屐上的泥土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抽烟,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脸上没有了笑容。
……
“那是公司!求求你…别去。”
那天我睡了个午觉,下午的声音极其吵闹,我发现母亲哭泣着拉着他的裤脚,父亲手里拿的则是一些类似于卷画报一类的东西。
后来我知道那个叫做大字报,是让无助者用来代替沙哑喉咙的东西。
父亲还是走了。
村子还是那样安静,只不过那条在低洼蜿蜒的小河开始没有蜻蜓了,它散发着怪味,并且那些稻子也死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那名字怪异的小麦叫什么。
对,它叫做醇2小麦。
父亲就跟这种作物一样,也没有再出现过。
……
“你的姓名!菜鸟!”
“铃木刚良!”
教官像是鹰一样锁定了我,我也意识到回答错了问题。
“你觉得你是最特殊的?义体试验都撑不过去的——垃圾。”
“好了,你可以趴下了。”
然后我乖乖趴在地上,任由厚重的军靴踩在我的背上。
“你的姓名!”
“荒坂1001。”
我忍着痛,哪怕嘴巴里都是血我还在回答。
军营里的记忆很简单,环境也很简单,甚至气候都很简单,北海道好像只有夏天和冬天,而且冬天格外的漫长。
除了冬天脚上的冻疮奇痒无比以外,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混蛋事罢了。
总之,我成了那些家伙嘴里的模范,优秀的代名词。
令我在意的可不是军营里的荣誉,也不是那一笔笔丰厚的奖金,而是母亲的态度。
我对她说谎了。
当家乡无法供养我们的时候,我决定去往其他城市生存,但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小小村落的我们宛如脱节的原始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我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我一向是这样不愿意思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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