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是真的跌褂子。
李三江就接了一包,还有一包退了回去,然后掏出自己的烟,给对方散了一根,说道:
“这事儿办得,唉,我刚进去看了一眼,卢侯连个冰棺都没有。”
“唉,谁说不是呢,菜也置得不行,刚吃完第一批的人,都在我这里抱怨了。”
冰棺这东西,以前确实用得少,但近些年渐渐有形成标配的趋势,一来租个两天也没多少钱,二来若是天气不是那种死热,甚至都不用通电。
让逝者躺冰棺里头接受亲朋吊唁,显得好看庄重些,现在就搞个老竹床下面垫个草席,真叫一个潦草。
那么多人请李三江坐斋,就是因为他口碑好,那种家底殷实的老板,想要排场,那就随便造无所谓,普通人家请李三江来操持,李三江会帮他们既省钱又布置得体面。
只是,卢侯家条件不错的,卢侯老早就做粮油生意,石南镇上有两间铺子,据说年初时在石港镇上也搞了一家。
可他这儿子,给他办丧事,都不是一切从简了,简直就是奔着吃人情赚钱来的。
罢了罢了,把这活儿早点干完拉倒,回家后叫婷侯给自己炒点花生米炒个鸡蛋,自己一个人喝两杯,李三江都懒得按照以往习惯,坐完斋后在主家喝个酒了,怕那卢俊再给自己拉个脸。
抬手打招呼,示意友侯和细丫头过来。
李三江先给林书友指了待会儿表演的场地,又吩咐陈曦鸢待会儿吹个哀伤点的调子。
陈曦鸢认真听着。
李三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细丫头,你会吹唢呐不?”
陈曦鸢:“会的。”
李三江:“唉,早晓得让你从我地下室挑一个出来了,我那里有,清洗清洗就能用,要不你现在就回去拿?地下室的钥匙就在客厅抽屉里,跟手电筒放一块儿。”
陈曦鸢刚想说,自己就算用笛子,也能吹出唢呐声。
可这话刚欲说出口,她就咳了起来,像是呛到了空气。
林书友:“李大爷,不折腾了吧,陈姑娘像是都感冒了,再来回跑多吹两路风不好。”
陈曦鸢对林书友点头。
林书友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视线,心里有愧。
陈曦鸢觉得林书友是在相信她的音乐能力,也不想让她麻烦。
林书友则是知道李大爷家地下室里,除了那些戏班用品外,还存放着什么。
就像《走江行为规范》的内容一样,阿友不是小气,也不是觉得不能送,但得经过小远哥的同意。
他既然人在这里,那就只能辣手摧机缘。
李三江:“那行吧,就吹笛子,也可以,咱们这儿会吹笛子的少,也让大家伙都跟着高雅高雅。”
陈曦鸢:“你放心吧,李大爷,包在我身上!”
李三江:“呵呵,很好,细丫头不错,干活是一头的奋劲。”
吩咐完后,李三江就走进灵堂,他的工位在灵堂内的小桌后头,坐下来后敲起木鱼念起了经。
起初带友侯出来坐斋时,他得在旁边做指引,现在,友侯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白事了。
这时,一个女人被几个女亲戚簇拥着走进灵堂内。
那女人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不错,一看就是平时不用操持农活的,她是卢侯的妻子,也就是卢俊的妈,叫葛丽,是村里的妇女主任。
接下来,是要哭了。
李三江坐直了后背,木鱼声和自己念经声都提了起来,准备好好配合这个环节。
葛丽努力在哭了,却哭不出眼泪,提前预备着擦眼泪用的帕子倒是也发挥出了用处,用力擦了擦,勉强把眼眶给擦红。
倒是她身边的一众女的,哭得那叫一个生动、专业,不光自个儿哭,还顺便帮葛丽哭。
“我卢侯大哥啊,你怎忍心就把我葛丽姐姐就这么丢下一个人先走了啊~”
“你把我葛丽姐姐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她该怎么活啊~”
葛丽起初还能忍受一下,但伴随着她们进入状态,只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干脆站起身,走了。
旁边人情绪刚提起来,也就是将将热了个身,但见正主走了,她们再留下来哭也没个什么意思,也就一起跟着出了灵堂。
李三江叹了口气,斋事做多了,他当然晓得哭灵很多时候都只是走个习俗过场,但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潦草的。
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都点燃,一根插在桌缝处,算是给卢侯点的,另一根叼自个儿嘴里,也不耽搁念经。
不是一个村子的,他与卢侯接触的次数也不多,但卢侯人实在,挺不错的。
扭头,看了一眼老竹床上擦着厚重腮红的卢侯。
李三江皱了皱眉,他这辈子家里坐斋的、河里捞的,包括年轻时在上海滩背的,死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这就跟种菜的老农似的,菜长成啥样,出了什么问题,多少都能心里有点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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