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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听雪踉跄退了两步,呆呆地定立在那里,嘴唇嗡动。
见殷听雪似有话要说,陈易眸光警惕,不动声色间微微上前,恰好半个身子侧挡在殷听雪面前。
她对母亲的思念从未断过,无论是王府被束之高阁,抑或是被迫做妾后,还是后来回了银台寺万念俱灰,那从来是她最容易被触碰的弦,殷听雪再如何懂事听话,以后再如何修为高深,其实都是个渴望母亲的小女孩。
她朦朦胧胧中,会把他当作母亲的轮回转世,故此常有依赖,陈易看得出来,只是自己心胸狭隘,从来不喜,何况被她当作母亲,总觉得十分奇怪,哪怕刻意摒弃,到底还是连榻上都不忍太用力。
不过,若是她要认药上菩萨做母亲,那还不如喊自己娘为好。
陈易心念至此,手已放在剑柄之上,他不知早死已久的药上菩萨为何会在此刻出现,许是心想事成所致,但他随时都可灭禅剑再灭一次。
那生着与殷听雪母妃别无二致的脸庞、气质却缥缈出尘如神佛的女子,缓步走近。
她面上噙着慈爱而柔和的浅笑,目光越过陈易,落在殷听雪身上。
陈易眸光一冷,指腹摩挲过剑柄的纹路,真气暗涌,剑意已在指尖流转,蓄势待发,就在他即将出剑的刹那,
“不…不是你!”殷听雪颤抖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决绝,她踉跄着又退后半步,死死盯着那女子,“你不是我娘!”
陈易动作一顿,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倒是没想到,倒是没想到这殷听雪就真知道这是药上菩萨,而不是她的母亲。
药上菩萨脸上的柔和笑容微微一僵,旋即面容似有些许对孩子的怪责,她轻轻叹息,声音依旧温柔得令人心碎:“听雪……”
这一次,陈易不再有丝毫犹豫。
剑光乍起,如一道冷电,直刺而出。
嗤!
却是破空声,剑锋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女子的心口。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惨叫哀嚎。那药上菩萨的身形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又像是投入水中的倒影,无声无息地消散开来,只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很快也被古街的死寂吞没。
殷听雪双瞳瞪得极大,怔怔地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前方,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陈易还剑入鞘,转身看向她,已然做好了面对指责、怨怼甚至是再次兵刃相向的准备,毕竟,他刚刚在她面前,杀了一个有着她母亲面容的存在。
然而,预想中的喝斥并未到来。
殷听雪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复杂地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陈易不由怔住,这两个字从眼前这个满身是刺、口口声声要杀他、坚信他只是幻象的魔教圣女口中说出,倒是叫他很难不意外。
殷听雪别过脸,不再与他对视,而是直接道:“走!”
她夺路而去,走在最前穿梭巷子,陈易紧随其后,甚至不必睁开天眼,也能看出殷听雪思绪重重。
如果这处古街是殷听雪记忆的显化。
那么如今是庆盈二十四年,也即是殷听雪十岁那一年,这一年是无论是前世的魔教圣女,还是今生的小狐狸共有的记忆。
可他从未听小狐狸提及过只言片语,前世的魔教圣女却对此心有余悸。
再结合先前所见的药上菩萨……
陈易恍惚间觉察到什么关键,那般天生悲悯的小狐狸,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圣女,她的母妃是药上菩萨的化身,只怕出生伊始,便早已是棋路上的棋子。
魔教圣女对此如此忌惮,乃至心有余悸,只怕在她的回忆中,这里是布局的棋眼。
只是因为遇到了自己,此时的相遇,成了一处废子。
左拐右拐,殷听雪步履匆促,近乎奔跑,然而周围的巷弄仿佛拥有生命般不断扭曲、延伸,青砖灰瓦的景致重复出现,她像是在一个无声的迷宫里徒劳地打转,始终无法真正逃离。
不知奔行了多久,前方巷口尽头终于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重复景象,一丝异样的光线渗透进来。
殷听雪猛地冲了出去,陈易紧随其后,踏出巷口,低沉而持续的诵经声涌入耳中。
只见一条冗长的祈福游行队伍,正缓慢地行进在宽阔了许多的街道上。
队伍中心是数十名身着暗红色袈裟的僧侣,他们低垂着头,面容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下,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吟诵着晦涩的梵文。
那诵经声并不庄严肃穆,反而低沉、单调、重复,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呓语。
队伍两侧,则有面色苍白的小沙弥不断地抛洒着花瓣。
那起初鲜嫩的花朵,落到地上,瞬间褪了色,化作干枯发暗的死花。
整个队伍沉寂,除了那持续不断的诵经声,别无其他杂音,两侧行人行路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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