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客气。
一个偷人的黑锅扣下去,这些人又是急得跳脚。
知府老爷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中,只是冷笑。
他一拍惊堂木:
“既然你都承认吞了孟家的钱,就给本老爷拿下……”
衙役们冲过去,就要对张异动手。
张异却怡然不惧,只是反问:
“知府大人,难道你也要知法犯法?”
知府问: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异冷笑:
“贫道也想问问,大人说,那是孟家的钱,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李氏并未留下男丁,这孟河的遗产,自然由宗族支配……”
知府大人说得理所当然,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张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继续冷笑,问:
“大人说的是我大明的国法,还是宗法?”
知府一愣,这不是一样吗?
可是他马上明白了张异话中的陷阱。
如果家里没有男丁,这男人留下来的财产由宗族处理,这事司空见惯,并不值得商榷之事。
可是如果真的细纠,这件事符合大明律吗?
知府的脸色登时变了,这个小道士,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难对付?
他将国法与基层的宗族传统对立起来,分明是要让知府做个二选一的选择。
如果他选择宗法,张异就可以说他藐视国法。
可是如果不支持宗法,这些孟氏族人的诉求,就成为无源之水。
宗法,是黄泉不下县的前提下,华夏社会基层自然而然形成的法度。
别说知府,就是皇帝朱元璋本人,也默认过这种行为。
可是,有些事并不能拿上台面上来说,如果拿上来,那就很难说得清楚。
张异故意将国法和宗法对立起来,就是要让知府难看。
国法,宗法!
知府冷哼: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自皆有道理……”
“可大人,如果国法和家法相悖,又当如何选择?”
张异指着这些人说:
“孟氏亲族,生前不曾照顾孟河半点,我老丈人乃是遇见小道之后,生活才有改变!
我老丈人出事,这些人不曾挺身而出,只是冷嘲热讽!
我老丈人尸骨未寒,他们已经琢磨着如何瓜分他留下来的家产!
且,孟家老祖宗,还做出违背人伦之事!
宗亲宗亲,宗族本应该相互帮助,才体现出亲近!
而不是只会欺辱弱者,若是如此,要宗族何用?”
张异这番话,引发不小的共鸣。
宗族这种社会关系,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生产力不足形成的。
因为人无法摆脱群体生存,所以需要抱团……
而以血脉维系的宗亲,自然成为可以依赖的对象。
如果人作为个体可以独自生存,宗族存在的基础就土崩瓦解了。
可是张异也明白,在目前的社会中,并不存在这种基础。
宗族制是一种无奈,但也不能否认许多人因此获益。
而生存的压力,让宗亲族老在面对资源分配的时候,他们拥有一部分对族内宗亲的财产的分配权。
老孟身死,宗亲们觉得收了他的财产再分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这种前提必须是,宗亲处世必须公道才行。
公道二字,最为难得。
如果宗族族老处世不公,那族内血亲不过是他们剥削的对象。
而其实,这种现象不是时有发生,是几乎每一个宗族内的弱者都多少感受到过这种剥削。
只是他们就算求助于国法,国法也没有办法干涉到基层。
张异激起来的,是弱者对于宗族的怨愤。
但对于知府而言,自然感受到不到这种情绪的波动,他是宗族的受益者,未来告老还乡,他也必然是族内宗亲族老。
弱者的呼声,对他而言非常刺耳。
“贫道想请教大人,哪条国法,允许宗亲对孤儿寡母掠夺?”
他将孟氏亲族的动作,定义为掠夺。
应天知府倒吸一口气,这小家伙太难对付了。
这一番连消带打之下,他已经招架不住。
知府正要反驳,他的幕僚却赶紧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大人,想想海盗案和陛下在浙江的做的事……”
应天知府登时,汗流浃背。
他让众人原地待命,却拉着幕僚走入后堂。
“大人,您可千万不要中了那个小道长的计,将国法与宗法对立起来!
大人难道看不出来,陛下如今在整顿基层,保不齐这个问题会成为一个伏笔……
尤其是,陛下放任浙江民变,一直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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