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高抬贵手,贵妃娘娘一向懒于过问政事,即便在后宫当中,也是处处与人为善,从不轻易处罚犯了错的太监和宫女即便是几位,昔日恐怕也没少受过她的恩泽,又何必赶尽杀绝?如果为了讨好新主子,就非要置贵妃娘娘于死地的话,日后午夜梦回,就不觉得良心难安么?”高力士也大起着胆子,在一旁替李隆基帮腔
几句话,全无他平素那种咄咄逼人的气焰,却是情理俱在想起杨玉环平素的仁慈,周围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也哆嗦着走上前,一起跪在地上请求程元振和李静忠两个开恩
程元振不敢做主,拿眼神请示李静忠,后者在去侍奉太子李亨之前,在内宫当中也曾受到过杨玉环的照顾,心里不觉有些为难想了想,犹豫着道:“启奏陛下,其实我等也知道贵妃娘娘实属无辜,然而杨氏一族都被乱兵杀掉了,如果贵妃娘娘不死的话,恐怕日后会徒生事端!”
“不会,不会!”李隆基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地替杨玉环保证,“朕可以保证她不会贵妃娘娘性子柔弱,即便心里头再难过,也会顾全大局,不给朕,给太子殿下添任何麻烦!”
“这,老奴,老奴,老奴真的做不了住,真的......”李静忠脸上的表情愈发为难杨国忠一族中,有能力呼风唤雨的已经被杀光了留下贵妃一个柔弱女子,其实对太子没什么威胁可手中的圣旨都是出自太子殿下最宠信的宦官鱼朝恩之手,自己跟程元振两人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讨好太子殿下的机会,如果突然节外生枝......
“朕知道你有担当,朕知道你有担当!”李隆基一把抓住李静忠衣袖上的绊甲丝绦,低声求乞“朕连江山都拱手让出了,难道就不能给朕身边留一个知冷知暖的人么?”
“不能!”程元振忽然又冷了脸,大声强调:“陛下别让老奴等为难贵妃娘娘只要一天活着,外边将士们的心思就一天不得安宁!太子殿下也难以体会到皇上传位的决心与诚意!”
李隆基的胳膊抖了又抖,手中的玉玺仿佛比泰山还重寺院外边,“诛杨贼,清君侧”喊杀声还在继续,但早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刺耳了想必太子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局势,正在耐心地等待自己这边的答复
一按下去,便将贵妃送上了绝路不按,则难保自己不与她一道粉身碎骨反正将士们造反,“完全”是因为不满与杨国忠弄权而起倘若乱兵冲进了寺院,令自己和贵妃一道被“流矢”所杀,责任也完全在杨国忠这个已死之人头上,半点儿也怪不得仁厚的太子.....
“陛下何必如此为难?”正取舍两难间,背后的屋门突然被推开“罪魁祸首”杨玉环将手架在一名宫女的肩膀上,缓缓挪了出来事发突然,她还穿着先前下厨替李隆基准备御膳的衣服,系在腰间的围裙上,溅着几点油渍火星般,刺痛着大唐天子的眼睛
李隆基被刺得心痛如割,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伸手搀扶杨玉环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平生第一次,冰块一般,拒绝了一位帝王
她推开试图继续搀扶自己的宫女,一个人,缓缓地走向铺在小太监背上的圣旨,眼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仿佛要看清楚自己的罪名一般,目光迅速扫过那些黑色的字迹,然后缓缓将头抬起来,目光从程元振、李静忠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明知道对方没有任何威胁,程元振和李静忠等人还是被那空荡荡的目光扫得心里发虚,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杨玉环见此,忍不住展颜一笑,登时令整个院落都活了起来,阳光洒了满天满地
“何必呢诸位可都是男人啊?”她轻启朱唇,笑着数落依旧是没有半分抱怨,半分悲哀仿佛人早已死了多时,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谁的刀快,过来帮我一个忙自己杀自己,我有点儿下不去手!”带着几分乞求,她继续说道仿佛是在请对方帮自己捡一方手帕,或者给花浇浇水般轻松
众飞龙禁卫们面面相觑,一瞬间,竟无人能鼓起勇气只有大唐天子李隆基,心中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从背后追过来,伸手去拉杨玉环的衣袖,“爱妃,爱妃不要慌朕,朕在这儿,他们,他们伤不了你!”
“陛下准备跟臣妾共赴黄泉么?”杨玉环躲开李隆基的羁绊,转过身,侧着头追问
“朕,朕......”冲动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上,李隆基就是说不出口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他不可能像少年一般轻易许下生死承诺
“臣妾明白了,臣妾谢陛下多年来的恩宠!”杨玉环飘然下拜,风吹霓裳,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
一拜之后,她不再看面红耳赤的李隆基,举步走上台阶,缓缓推开屋门,临迈入双脚之前,转过半张脸,冲着程元振和李静忠两人吩咐:“你们两个再多等片刻,不会耽搁得太久!”
“是,老奴明白!”鬼使神差,程元振和李静忠居然顺口答应话说出来后,才猛然变了脸色,相对着追悔莫及
房门被杨玉环在内部合拢,将所有“男人”都关在了外面大唐天子李隆基又是痛惜,又是惭愧,脚步向门口挪了挪,终究还是没勇气去推开那道门呆立在屋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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