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若是个翩翩少公子说来,必是清朗出尘,潇洒风流。只可惜,罗摩什枯干瘦长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声音嘶哑含糊,似乎是被什么卡着了嗓子,说出话来,也让人不忍卒闻。
但奇怪的是,这模糊艰涩的字句在耳中一转,又变得出奇的清晰,且越发使人印象深刻。
说话间,罗摩什伸出另一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手上便现出一件黄铜颜色的三足酒爵,也不管阴散人答不答应,轻按银壶,一线酒液便自注入杯中。
引人侧目的是,这酒液颜色鲜红如血,注入之后,甚至在酒爵内沸腾翻滚,咕咕有声。
阴散人眸光顾盼,在酒爵上一扫,旋又灿然一笑道:我不食荤腥久矣,罗老儿你习惯了以血代酒,却来难为我做甚?
罗摩什亦是一笑,笑容牵动脸上肌肉,使左脸上的深紫魔纹蠕动不休,只是看了,便让人背上生寒。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这是我一个时辰前,亲手猎杀的昂浑兽血,又以镝鸟冠头为引,最是甘烈,阴美人好没口福!
言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或许这血酒当真过瘾,方一入口,罗摩什脸上便鲜红欲滴,几乎要发出光来,半晌才颜色沉下。他也在此时呵出一口气,神情倒是愈显得懒散。
阴散人轻摆拂尘,笑吟吟道:罗老儿修养日深,这脾气倒是不比往昔,和善许多!
这是只有极少数同辈人物才知道的细节。
罗摩什自年少时便性好饮血,每每不克自制,便杀生以求缓解。道行深后,虽不再好口腹之欲,但为蓄养杀机,出手前一段时间,他绝不近血腥。
此时,他既喝了血酒,便等于是说,并无动武之意,只是来叙旧了。
阴散人对这一点自是清楚,她微微一笑,亦敛去周身活泼跃动的真息,算是一个回应。
罗摩什不理她的讽刺,自顾自迈步走上悬崖,踏在实地,又和阴散人保持了个客气的距离,方道:早就听说阴美人儿破关而出,再履此界,如今看来,六十载闭关苦修,果然有所增益。这周身气度,晦沉如渊,想必是《阴符经》大成,成道可期啊!
阴散人倒也不谦让,只是笑吟吟地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者,古来多有。虽说可期,又岂敢等闲视之?
不错,不错!也就是咱们这些临门一脚之辈才清楚,成道绝非等闲事,像钟隐那般视天劫如无物的,从古到今也没几个,还是诸多手段都要齐备才是。
看来罗摩什颇有些志同道合的快意,他手指轻弹杯沿,发出重浊的声响,继而笑道:古来度劫两件事,洞天内外自分明。
我观阴美人儿心思沉敛,这内里洞天当是无忧,而妳那宝贝侄女儿这段时日亦是掌宗阴阳,再无变数,想来这外洞天也是水到渠成了!
老狐狸!
分光镜内外,三人心中同时骂了一句。
不过很快,水蝶兰这边就喜笑颜开:妙啊,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快,让你的阴美人儿再逗逗他!
什么你的我的?李珣摇头不已,阴散人也不是傻瓜,何必让我教她?
果然,阴散人闻言,眉目间渐蕴冷意,但依然嘴角生春:我早非阴阳宗之人,你罗老儿拿这旧历搅个什么?倒是你,陷空山怎么说也是洞天福地,你又宗门弟子数万,坐霸西北,何必再绕到这东南林海寻开心?
话说到这处,便等于是将层层掩饰一发地揭开。
可罗摩什或许酒足饭饱的关系,也真好性儿,只哑然笑道:寻开心说不上,自寻烦恼倒是真的。阴美人儿与我之境界参差彷佛,应当知我此时尚喜外物否?
阴散人淡然一笑:洞天道统,与外物何干?便是外物,为后世遗泽,光大宗门,也是有的。
罗摩什呵呵一笑,笑音就像沙石过隙,沙沙作响。
一人成道,何需两个洞天。陷空山虽然比不过雾隐轩,怎么说也足够我霞举飞升,我还多此一举做甚?至于为后世遗泽之类,嘿,当年屈拙语据此洞天,都能不遗本宗后进,我还比不了他?
阴散人微微抬起眉毛:哦,这倒还有些意思。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据我所说,阴美人儿前段时日去了夜摩天,一记四两拨千斤,使得恰到好处,可有趣吗?
阴散人眸光一闪,淡淡地道:还好!
这两个字里,意绪之复杂,可就不是罗摩什所能理解的了。
不过,仅就字面意思而言,罗摩什还是明白了七八成,他笑道:妳对那散修盟会观感如何?
外强中干……不过,倒也能唬得住人。
外强中干?也就是阴美人儿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罗摩什微微摇头,旋又叹道:或许是这盟会在妳隐迹之后方才成立,又在妳破关之前稍做收敛,妳才不知这其中的厉害!
外强中干?就算是一盘散沙,重到极处,也能压得死人!可知百兽宗……
狮驼小儿自去找死,栖霞也是大题小作,以她的能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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